“放大”曹操墓 安阳你做好准备了吗？
本刊记者/许顺喜
举国热议曹操墓
备受争议的河南安阳曹操高陵考古发掘问题，刚刚得到了国家文物局的正面认可。于是乎关于“曹操墓”的旅游开发就热了起来。有人建议建国家公园是最佳方式；也有人赞成把“曹操墓”进行深度商业化开发，就地建成博物馆、成为旅游景点；还有人建议赞成就地封存。那么，面对这一系列问题，面对“曹操墓”今后带来的经济价值和文化价值，安阳更重视哪一个？这两者之间又将如何平衡？针对这样一个全国人民所关注的话题，我们不禁要问：安阳，你准备好了吗？
自2009年12月27日河南省文物局在北京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后，该消息迅速成为爆炸性新闻。可谓是震撼引爆全球，七十二疑冢的说法似乎已经打破，“曹操出土”也成为了2009年末最大新闻之一。这也使得安阳这座历史名城继殷墟之后，再锦上添花。无疑安阳将成为这座历史遗产的最大受益者，然而伴随着收益的同时，“如何保护并开发”便成了摆在安阳桌面的首要课题，毕竟高陵是属于全中国人民的文化遗产。
国家文物局副局长童明康（左）到安阳查看“曹操墓”发掘现场
“曹操墓”会不会只“有经济”淡薄文化？
最近几年，文化古迹的挖掘和开发，对于扩大当地的知名度上大有好处，对于当地的旅游收益也有着直接促进。因此，在很多地方逐渐把“文化建设”被开发成“经济资源”。出于这个原因，各地对于文化资源的争夺几乎到了白热化的状态，甚至没有文化资源就“制造”文化资源，以至于李白等文化名人的故里，为多个地区所激烈争抢，几乎演变为一场闹剧。还有不少地方政府纷纷为“历史大餐”的商业价值进行估量，甚至大兴土木搞开发。就在“曹操墓”刚刚确定之后，四川彭山趁机借“刘备墓”话题进行炒作，其实最主要目的就是跟着“曹操墓”沾沾光，把所谓的文化招牌变为经济的垫脚石。
“曹操墓”挖掘现场的一角
对于文化资源的开发只要规范进行，既有利于经济的发展，也有利于文化古迹的保护，肯定是一件双赢的好事。但在经营的过程中，很多文化古迹因不慎保护而毁于一旦，其中就包括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故居。值得注意的是，就在2010年1月6日，该故居已被认定为不可移动文物，这种变化源于文化古迹保护意识的增强，也是地方政府发展经济思路上细微转变的一种表现。
“曹操墓”文物石圭
那么河南安阳会不会出现“被经济”，变成 “没文化”的表现呢？“曹操墓”从单纯的考古发现到发展成社会公共事件，值得当地政府深思：究竟为什么，使得发现曹操墓这一原本再好不过的消息，却成为舆论界所担心的问题，例如少林寺等文化资源绝对属于优质，但如果过于商业化，用并不适用的经济手段强行套用，比如前段时间热传的要包装上市，就极可能将其只沦为赚钱机器，而其在公众心目中的美誉度必将受到严重损伤。
“曹操墓”文物石牌
面对未来，安阳该如何放大“曹操墓”？
记者在阅览了各种相关的报道以后，注意力被两条互相对立的消息所吸引。一条消息说,河南省文物局发言人表示, 曹操高陵的发掘，以保护和研究为目的，不会用于商业开发，也不会允许进行任何商业活动。而另一条则是安阳市市长张笑东在面对媒体时表示，将根据考古发掘情况，建设一个集文物保护、展示和科学研究为一体的曹操高陵博物馆。使其成为集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环境效益为一体的三国文化考古、文物保护基地和旅游景区，为“推动安阳文化旅游事业发展增添新活力”。
那么，针对河南省文物局和安阳当地政府的两种声音，“曹操墓”未来的文化建设和走向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李桂芝
2010年1月29日，记者采访了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李桂芝，当谈到这些问题时，李桂芝说：“曹操高陵发掘了，第一要务当然是保护和研究，这是不言自明的。但是所谓的“不会用于商业开发，也不会允许进行任何商业活动”，我们不妨把它看作是河南省文物局发言人的一厢情愿甚至一时的即兴之言。试想，河南省文物局是曹操墓唯一的和最终的婆家吗？不是，所以他的说法很有问题，至多能表述成建议或者希望而已。何况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文保原则来讲，文物遗产保护和商业开发并不一定对立，可以协调统一的。”
当记者追问对当地政府的发言有何看法时？李桂芝表示：“这个方案当然可行。对于安阳来讲，建设博物馆不是新娘子下轿头一回了。前有殷墟博物馆，后有文字博物馆，再建一个馆，只会更好而不会更差。只不过，博物馆的建设，主要看你发掘出的东西了。据报道，安阳曹操高陵总共出土250余件文物。不说质，单从量上来讲，还是单薄了一些，对于一个博物馆来讲，文物支撑不够丰富。还有，这250余件文物能不能都留在安阳也是一个疑问。司母戊鼎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我觉得要建设博物馆还需要从外围考虑一下，一句话，要走出曹操墓，放大曹操墓，这个大有文章可做。我的建议，走进曹操博物馆，除了那250余件文物外，还要注重外围建设。比如让受众既可以了解相关考古知识，还可以了解魏晋历史与文化。总之，博物馆是文化大餐，一定要有丰富的材料，做出味来，做出营养来。”
关于文化遗产的开发与保护，其实一直是备受争议的话题。在国研中心社会发展部研究员、2009年度《文化遗产蓝皮书》副主编苏杨看来，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利用并不矛盾，这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文保原则。苏杨谈到“文化遗产必须为人利用才有价值。”应理性看待文化遗产发挥经济功能的必要性。在中国财力约束仍然较为突出的情况下，发挥经济功能是维持文化遗产事业相关单位正常运转的基础，也可以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不同层次的文化需要。但苏杨同时强调，文化遗产的主要功能是教育、科研，经济功能的发挥是伴随前者自然显现的，并非将其作为产业经营带来的。因此，在处理文化遗产开发与保护的关系时，应当注意适当把握平衡。如果过于追求文化遗产的短期直接经济效益，就很难避免过度利用遗产资源的情况，“从长远和全局来看，文化遗产的经济效益而会下降”。
在谈到“曹操墓”未来的文化建设发展时，苏杨称把“曹操墓”建设国家公园也是一种最佳方式。并举例说，美国的国家公园，进入公园的门票收费是象征性的、公益性的，以确保这项基本公共服务为全民均享。但在公园内的餐饮、住宿等，却是通过特许经营方式进行商业开发的，以满足不同层次的需要和利用市场竞争提高服务质量和效率，同时避免管理者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他同时表示如果博物馆能拓展服务范围，提高经营收入，与相关产业加强联动，博物馆还可以为国民经济作出更大的贡献。“可以预计的是，随着博物馆全面免费开放和纳入国民教育体系等一系列举措的顺利推进，文化遗产事业将对国民经济作出更大的贡献，届时文化遗产事业的乘数效应将进一步放大。”
而我国目前文化遗产事业存在的问题是：公益功能发挥不足、管理矛盾处理乏力、经济功能发挥无序。“曹操墓”发现后的争论，更是集中反映了这些问题。
对于“曹操墓”开发之争，苏杨认为，“利用是肯定的，但如何公益性地、规范地利用，不要让‘曹操’出土后又掉进钱眼儿里，这才是关键。”苏杨认为，从“曹操墓”的相关情况看，用国家公园的模式来打造，可能才会让世人有品位、无铜臭地看见“曹操”“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现在是“换了人间”的和谐社会。
经济与文化价值将如何平衡？
对于曹操墓未来的文化建设和开发，是把重点墓葬研究提高到文化产业的战略地位还是一味发展旅游经济，这将面临极大的考验和探索。著名人文学者裴钰拿曹操墓和秦始皇陵做了个对比，他说：“现在曹操墓还没有完成开掘的最后工作，对它只能进行战略性的初步评估。而我的计算模型，必然是基于曹操墓开掘完毕，以及开发的各项战略规划、营销手段和配套设施完全落实。根据张五常的计算，秦始皇陵打开后，年接待人次有500万，所以，如今我参照曹操墓打开后的200万人次，是曹操墓最理想的参考数据。”
因此，裴钰也提出三点主张，第一，不仅不要割裂文保和商业旅游开发，而且，要把文保纳入本地区旅游业可持续发展的总体规划中，把重点墓葬研究提高到文化产业的战略地位，规划有序，系统论证，循序发展。
第二，成立“文保专业咨询委员会”，在商业开发中，把文物部门定位于“专业咨询”，提供文物保护方面的专业意见。
第三，坚持相关法律法规的具体执行，同时，完善相关的媒体监督机制。
安阳市人大代表、殷商古文化有限公司董事长刘文庆
安阳市人大代表刘文庆多年一直奔波于古文化研究和收藏，谈起“曹操墓”带来的经济价值和文化价值两者之间如何平衡时？他给本刊记者打了比方说：“其实所谓的经济价值和文化价值就好比环境保护一样，只不过看你如何来开发利用。比如，当地要发展经济建了一个企业，但这个可能会带来一些污染，但你只要按装上良好排污设备，既可以为当地创造经济价值也给环境带来了保护。我想对于曹操墓鉴于这两者之间，完全可以像安阳的殷墟和中国文字博物馆那样，既保护了文物又带来经济效益，同时还有进一步研究学术价值。”
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李桂芝则对本刊记者说：“我认为文化价值优先于经济价值；生为安阳农家女，我又认为经济价值也很重要。无非是一个如何平衡问题。不过我认为，就曹操墓本身来讲，没有文化价值，就不会有经济价值。想取得经济价值，就得从文化上大力打造！我一直认为，殷墟博物馆，包括马氏庄园等，文化建设都远远不够。我这里所谓的文化建设，不包括专业的研究、发掘与布置。而是指专业研究基础上的历史知识通俗化及普及化。相关读物、相关影视剧不够甚至没有。这是一个巨大的缺憾。未来的高陵建设一定要注意文化建设的跟进。相对而言，三国历史与魏晋文化的材料还是很丰富的，曹操本人的性格与作为又很具争议性，可做的文章很多。安阳地方可以此为重点，面向全国招集人马，大做文化文章。”
未来，如何释放“曹操墓”
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李桂芝面对本刊记者，加重语气说：“文物保护是专家的事，其实民众更关心的也不是文物本身，而是曹操墓与文物外围的东西。所以对安阳来讲，文物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切入点，安阳要做的，还是文化建设。原先有句话，叫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现在不妨曹操墓搭台，文化唱戏，经济谢幕！”
河南省文化厅厅长杨丽萍在安阳查看“曹操墓”现场
其实对于曹操墓的未来，无论是开发旅游景点还是建博物馆，都应该做好整体规划工作。在考古确认工作完成后，我们首要考虑的是对于这样一个大型墓葬，我们应该把它放到怎样一个战略高度上才适合，是把曹操墓纳入河南省级的旅游业发展规划，还是借此大力推动国家级“三国文化旅游”项目规划的实现，还是仅仅把曹操墓丢给安阳县政府？“帝王陵”往往具有特别重大的文化和商业价值，必须对其进行特别保护和开发，否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如何才能真正实现文化和产业的协调发展？可能有关部门还进一步研究和论证，然而，仅就围绕曹操墓的魏晋文化圈建设，我们很想问一句：安阳，做好准备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