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伟小说《炸油条的人》浅析:魔幻现实主义的再现
发表时间: 2019-04-20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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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现实主义的再现
——张建伟小说《炸油条的人》浅析
    张建伟老师的小说《吴局长的脑袋被驴踢了》,我是读过的,并在渭南小说界的作品探讨会上做过分析,谈过自己的感受,说真的,那一篇小说中规中矩,是一篇大多数写作者通过认真地构思之后,可以写到那种程度的文章,但《炸油条的人》是完全不同的。《炸油条的人》是绝对的大作品,是令人读完之后有震撼的作品。注意用词:《吴局长的脑袋被驴踢了》仅仅是普通文章,《炸油条的人》是大作品。确定的是,我的用词很准确:是“大作品”。作品的大小不由篇幅的长短决定,而是由视野、境界、格局、作品的优秀与否决定,由此可知,《炸油条的人》一定是大作品——这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品的再现,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么令人震撼的作品了。
    小说的主人公,也就是这位“智力欠缺、相貌丑陋,并且有着极端执拗和怪异的性格”的“油条超人”,和迟子建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一篇小说(标题已忘记)里的主人公——村里的傻子(小说中唯一的和叙事主人公——也就是那个小孩子,是清醒的人,后来被挖来的炸弹炸死了。),甚至和阿来《尘埃落定》里的那个傻子,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呈现的。所以,我认为张建伟已经超越了自己,达到了另一个高度,写出了大作品。我甚至可以骄傲和自豪地说:张建伟的这篇小说和我看迟子建的那篇小说,同样的震撼——虽然迟子建早已名满天下,而张建伟老师只是初出茅庐,但文笔的洗练,叙事的细腻,构思的巧妙,境界的崇高,表现手法的多样,已是不凡——当然仅就这一篇小说而言。他的小说我只读过三篇,不敢妄言,表述还是需要严谨。
    我有一条个人并不成熟的观点:阅读文字,必须先熟悉作者,不读作者文章,不了解作者为人,不能随便发表看法,不许妄加评论,除了经典的作品。这一篇小说是个例外——任何阅读者,不需要了解作者,便可引起共鸣,这样的小说,只有经典的小说可以做到。而中国的经典小说往往都是受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经典《百年孤独》的影响,马尔克斯也被誉为“中国当代文学的教父”,阿来的《尘埃落定》,高建群的《最后一个匈奴》,余华的《活着》等等莫不受其影响,尤其是陈忠实的《白鹿原》,开头与《百年孤独》的开头是惊人的相似:“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再看《百年孤独》的开头:“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
    这是《百年孤独》的开头。这个开头,以其采用了从将来回忆过去的倒叙手法,被后人津津乐道,并被称之为经典式开头。这的确是经典式杰作,但是其功力不在于新颖的倒叙结构,而在于它以经典的手法呈示了人生的经典经验。当人们面对死神的时候,脑海里究竟会想什么?中国好多大作品都是模仿这样的开头的,不仅仅是《白鹿原》,甚至还有本文:“小吃店在这个县城不算红火的地段,但随着繁华日益的侵淫,周围慢慢林立起了众多小洋楼,它便被夹在两栋洋楼之间,由于低矮简陋而显得格外不入眼。”其实也是在倒叙,先确定好了节点,然后开枝散叶。
    所以理解这篇小说,还是要从魔幻现实主义谈起,还是要对魔幻现实主义要有所了解。起源于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在体裁上以小说为主。这些作品大多以神奇、魔幻的手法反映拉丁美洲各国的现实生活,“把神奇和怪诞的人物和情节,以及各种超自然的现象插入到反映现实的叙事和描写中,使拉丁美洲现实的政治社会变成了一种现代神话,既有离奇幻想的意境,又有现实主义的情节和场面,人鬼难分,幻觉和现实相混”。从而创造出一种魔幻和现实融为一体、“魔幻"而不失其真实的独特风格。因此,人们把这种手法称之为"魔幻现实主义”。
    从本质上说,魔幻现实主义所要表现的,并不是魔幻,而是现实。“魔幻”只是手法,反映“现实”现实才是目的。正如阿根廷著名文学评论家安徒生·因贝特所指出的:“在魔幻现实主义中,作者的根本目的是借助魔幻表现现实,而不是把魔幻当成现实来表现。”委内瑞拉作家彼特里的小说《雨》中,久旱不雨的干裂田地里,突然出现一个小男孩。当瓢泼大雨沛然而至时,小男孩却又神秘地不见了。这种表现手法明显来自于古代印第安人对于雨神恰克的祭祀和崇拜。《炸油条的人》里那个“油条超人”不也是偶然出现,最终离去?“殷红的血从他的头套里渗出,他看到了妈妈从很远的天边向他追来……”,也是让读者感受到了那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风格。他是尘世的一粒沙,偶尔在我们的眼角停留,化作同情、感动的泪水,然后永远消失。结尾留给我们的,是沉重的思考,悠长的韵味……
    小说的分析,还是从人物、环境、情节、主题、写作技巧几个反方面分析,当然角度越小,更能分析得深入,比如写作技巧就包含了很多小的角度,作者的语言特色,小说的行文风格,或者作者与众不同的地方,如何开局布局,如何做铺垫,又如何照应等等太多,需要阅读者认真挖掘,才能提高自己,毕竟理论是指导写作的,没有理论的写作是比较苍白无力的。当然学以致用,理论提高后,行文中,往往潜意识里就运用其中而不自知。
    《炸油条的人》这个故事并不复杂,情节也很简单,但在作者的笔下,变得不简单,能把简单写得不简单,才是高明的写作者,张建伟具备了这样的能力,起码在这一篇小说中是这样的。这个故事讲述了“智力欠缺、相貌丑陋,并且有着极端执拗和怪异的性格”的“油条超人”,也就是大壮;还有这家铺子的老板,他那“机灵乖巧”的弟弟,但他不是叫“二壮”或者“小壮”而是叫“二宝”,因为“二宝比大壮小六岁,他是在父母意识到大壮的与众不同后,来到个世界的。大壮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远远滞后于同龄孩子的智力和那种孩子特有的怪异长相,二宝的出生缓解了父母的恐慌与自尊,就算二宝后来的婚姻因此而颇费周章,而现在一切却都令人羡慕。”
    作者的观点态度以及感情倾向都在看似无关的环境以及人物描写之中,这是很高明的写作技巧,避免了枯燥冗长的单一叙事,毕竟读者都是有审美疲劳的,文章不厚精彩,很难有人真正阅读的。但是这篇小说不会,很是吸引人,情节的推进中总是给人思考,我读此文,一口气读完的,但是读的很慢,因为很多地方需要反复地阅读和细细的品味。
    “小吃店在这个县城不算红火的地段,但随着繁华日益的侵淫,周围慢慢林立起了众多小洋楼,它便被夹在两栋洋楼之间,由于低矮简陋而显得格外不入眼。但这家小吃店的生意一直很好,是以油条著称的,生意好的原因不仅仅是油条的个大酥嫩,颜色金灿惹眼,而且还因那个炸油条的人,不,准确地说是因其服装奇特而可爱。”仅仅是一个开头,就很吸引人的眼球。这是环境描写,是“油条超人”生活的背景描写,“油条的个大酥嫩”,既是下文的一个伏笔铺垫,也是一种暗示:油条不就是大壮吗?油条和大壮长得何其相似!而精炼含蓄的语言又是如此得准确贴切得进行了艺术的表达!
    生活里总是充满了讽刺,上帝也不会真的为你打开所有的门。“油条超人”就像《悲惨世界》里的卡西莫多一样,有着一颗善良的水晶心,偏偏就天生智力有缺陷。张建伟此处应该不自觉的运用了“美丑对照原则”,针对的是“油条超人”那个“机灵乖巧”的弟弟二宝——连名字里都有深意,可见作者写作的巧妙。“二宝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因为大壮受尽嘲笑,现在就连自己心爱的姑娘也因他而告吹,便气呼呼地拎起铁锹,追上正在村口被孩子们围着取乐的大壮,一锹轮过去,大壮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血和小时候为保护弟弟撞墙时流出的一样红。”
    注意这段话的语言:“那血和小时候为保护弟弟撞墙时流出的一样红”,这里面是鲜明的比照,大壮对二宝,百般呵护,不顾反对看弟媳;二宝因哥哥丢人抡起铁锹,血染脸颊,和小时候保护弟弟流的鲜血一样的红!这段描写令人动容!我傻,可是我爱我弟弟,你就是打得我血流成河,我都是爱你——因为你是我弟弟!看到这儿,我是落泪了,我想给张建伟一个拥抱,感谢他给了我一场极高的精神享受和对艺术美的心理体验。这样表达的文章,不是大作品吗?是一般的写作者能有的境界和对语言艺术的驾驭能力吗?张建伟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他已经具备了某种潜质,等待着喷薄而发的时刻。
    你打了我,我心里都是爱你;我失踪了,也是爱你——因为你是我弟弟,这一条理由就已经足够!是的,小说的推进中,给人太多的想象,甚至有似真似幻的感觉,但又是确切的感到了真实,魔幻现实主义之中,又有着中国元素,中国人勤劳勇敢淳朴善良表现得淋漓极致,即使他只是个傻子!“油条超人” 再回来,把他的绝技也带了回来。我很傻,可是我爱你们,爱这个家,我愿意尽我所有,来让这个家幸福。而且“油条超人”傻得很“聪明”, “大壮的超人服让客人们眼前一亮,越来越多的人记住了这个小店,小吃店生意比以前更好了,虽然大壮被衣服包裹的有些难受,特别是脖子上那根只能勉强呼吸的彩带,但看着父亲和弟弟嘴角挂着的微笑,大壮似乎也喜欢上了这身装扮。”
    结果是“小吃店的生意更是火爆了,房子的首付款眼看就要凑够了,妞妞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大壮每次送餐回来,总能看见弟弟和父亲的笑容。”他在无怨无悔、带着一颗超越者常人的善良的心进行劳动中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不仅仅是对于自己的家庭。“大壮每次送餐时都不能逗留或与客人交谈,这是弟弟给他定下的规矩,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也不需要知道,只是默默遵守。有几次客人与他逗乐,故意拖延地不付给他饭钱,他便仓皇地逃走,客人无奈,只好追着把钱㩙给他。于是这便成不成文的约定,后来很少再有客人难为过他,这更增加了“超人”神秘的感觉。”
    这样的营销模式无疑是成功的,但却摧毁者大壮的心——祥林嫂为什么会死去?除了封建礼教之类的大道理,更应该是缺少了交流:没有人再愿意倾听她讲阿毛的故事,她只能一个人默默憋在心中,久而久之,神经都有了问题。大壮何尝不是如此?“这次给他开门是小女孩,而不是她爸爸,当她看到大壮时,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分明透着惊喜的光芒。”儿童的世界是纯真的,也只有她,这个小女孩懂大壮。他们的心理年龄是差不多的,他们都还是儿童的心理,何况他们同病相怜,都是残疾。他们都能读懂对方,但他们不能交流,这是弟弟的规定!
    魔幻现实主义元素的运用,让这篇小说有了非凡的魅力;美丑对照的原则运用,用让人感受到了童真——“油条超人”真的不是傻子,他是我们茫茫人海里,依然保留着童真的那一类人,但这些人都是有病的,都是残疾的,所以海子自杀了,顾城自杀了,都是那么惨烈和悲壮:他们都读懂了生活,他们干净地活着,干净地死去。“油条超人”何尝不是如此?
    “超人叔叔是另一个星球上来的,不会说咱们的话。”“那他的爸爸妈妈也是‘超人’吗?他也有小弟弟吗?也穿着和一样的衣服吗?……”“对呀,当然有,他可能还有个像你一样的小妹妹呢……”无法沟通和交流的痛苦彻底击垮了他,“大壮离开时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着,他并没有完全懂他们的对话,他骑着的自行车从没有今天这么沉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街道两边的橱窗映着“超人”摇摇晃晃的身影,脖子上扎得彩带让他窒息,他开始讨厌这身衣服了。”这已经在暗示着“油条超人”的死,“他开始讨厌这身衣服了”。
    “大壮没能躲过货车巨大的撞击,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他像真的超人那样飞了起来,是朝着父亲的方向飞去的,因为他记得父亲帮自己打理好今天的最后一份订餐后,隔着头套摸了摸他的脸,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好久没有这样摸过他的脸了,他要让他的父亲和他最爱的弟弟亲手给他解开扎在脖子上的彩带、换上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他不是躲不过,或者根本就不打算躲,他希望父亲和弟弟给他解脱,“他要让他的父亲和他最爱的弟弟亲手给他解开扎在脖子上的彩带、换上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他希望他们给他自由,拿他当正常人,因为他是他们眼中的傻子。
    但他至死都挣脱不了这“超人服”,“ 殷红的血从他的头套里渗出,他看到了妈妈从很远的天边向他追来……”他就是死了,都是“油条超人”,他看到了妈妈,他想念妈妈的味道,或者妈妈也能读懂他,或者说他要回归本真,但他确定是死了。“超人”具有超能力,是英雄,是人类的拯救者,他没做到英雄,他连自己的家庭都拯救不了;“超人服”是别人强加给他身上的,他也曾经喜欢它,但穿上它,他就生活在虚幻里,一切都不真实,和那个残疾的小女孩也不能交流——他彻底地失望了,他和海子顾城一样悲壮了。但他决没有获得灵魂上的解脱,他穿着“超人服”死的。 “超人”和 “超人服”其实都是象征。生活中,“油条超人”会有很多,我们用心观察,便可以发现:作者也是其中一个。
    这就是张建伟的这篇小说,魔幻现实主义元素使得小说在空灵中,把人带入梦幻一般的境界,如痴如醉,却又是深沉的思考。我喜欢这篇小说,也喜欢作者张建伟,希望他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给我们带来更多精神上的超级享受。(董刚 2019年4月19日)
    作者董刚,陕西合阳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硕士,现为西安某中学高中教师。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渭南作家协会会员,《家乡》杂志签约作家,《当代精英文学》微刊小说、散文栏目主编。喜欢写作,文章散见于多家报刊杂志及微信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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