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人才观讲究德才兼备、强调以德为先,不是没有道理的。现代的人才观似乎更偏重于才而忽视了德。不管人格高下,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足矣。殊不知,当一个人道德败坏时,其才能越大,带来的危害也就越大。
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孔子在人生谢幕前对自己的一生所做的回顾和总结,值得我们仔细体味其中的道理。孔子的这段话,其实就是给出了人们在提升自我的人生境界方面的不同阶段和步骤。
所谓“志于学”,就是自觉地意识到了学习的意义,“学”乃孔子的志向所在。这里所说的“学”,不仅仅包括读书,更主要的是指习礼。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俎豆”系古代人们祭祀用的器皿。儿时的孔子即开始练习礼仪,这是人格修养的最初步骤。“三十而立”,立于什么?“立于礼”。一个人在人格上的独立,其实是个伦理道德问题。“四十而不惑”的“不惑”,是指知道了为什么遵循礼仪的理由,即不仅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所以孔子又讲:“知者不惑”。怎么才能“知”?儒家主张“格物致知”。所谓格物的“物”,不是那种与人无关的外物,而就是“做事”而已。格物致知无非是通过“物”的道理来领会“做人”的道理。“五十而知天命”是说孔子五十岁上明白了伦理道德的总根源,即最高那个道理,但尚局限于“知”,故有待于落实到“行”。“从心所欲不逾矩”,乃是大自由、大自在,是那种达到了既自由自觉、又自然而然的物我合一、圆融无碍的状态。在这个阶段,天道与人道已泯然为一、了无分别。一个人不论怎么想都不会超越规矩的约束,而这种约束亦失去了外在强制的意义,而是完全吻合了人的主观意志的欲求。这也正是儒家在人格建构方面的最高理想———天人合一和知行合一的境界。
冯友兰先生则提出了人生“四境界”说,即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自然境界,就是那种未经自我意识反省的、“百姓日用而不知”的生存状态,亦可谓按照本能生活的状态。此时的人属于“庶人”,他还“不知有我”,这也是多数人的生存状态。它也符合马斯洛“需要层次论”的观点。功利境界的人自觉地追逐自我利益,是“有我”状态,其人格为“小人”。道德境界不是索取而是牺牲和奉献,因而达到了“无我”状态,其人格是“君子”。天地境界意味着天人合德,也就是孔子所谓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它达到了“超我”的状态,其人格是所谓“圣人”。故二程曰:“圣人即天地也”。冯友兰的“四境界”说虽然在形式上与孔子的不同,其实它们在究竟处本无二致。
人生境界的提升过程,也就是人的自我觉解和觉悟的过程。一个人在自己一生的成长和提升中,未必一定能够达到圣人境界;但对这一超拔之境界,须持一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般的敬畏。在人格境界的成就方面,也是“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的。
传统的人才观讲究德才兼备、强调以德为先,不是没有道理的。现代的人才观似乎更偏重于才而忽视了德。不管人格高下,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足矣。殊不知,当一个人道德败坏时,其才能越大,带来的危害也就越大。古今中外,不乏其例。怎样才能使人有德呢?这就离不开人生境界的修养和提升这条路径。
历史上的高僧大德,无不是目光如炬,两眼炯炯有神。他为什么异乎常人?就在于这是“诚于中而形于外”的自然流露,是境界的折射,装是装不出来的。儒家讲究所谓“圣人气象”,它无非是圣人境界开显的结果罢了。现代人的目光何以往往有些游移不定,有些迷茫和空洞,原因何在呢?大概同今天的人们不再注重境界的提升不无关系。
人的境界不同,为人处世的姿态也会大不相同。提升人生境界,决不是让人们放弃庸常生活和俗务,决不是让人们逃避现实、“遁入山林”做“隐士”。它不仅无碍于做工、务农、治学、从政、经商,相反倒是有助于各行各业的成就。因为它解决的问题,不是做还是不做,而仅仅是如何做,即究竟以怎样的态度去从事这些行业才恰当。为什么会有政治家同政客的分野?为什么会有儒商同小商小贩的分野?为什么会有科学家同工匠的分野?为什么有的人把职业当作事业甚至志业来做,而有的人仅仅是把职业当成混饭吃的行当?其中的差别安在?说到底就在于境界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