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家门,就看见客厅蹲着一个黑汉子,穿着土布汗夹,满脸胡茬,正在逗我家的小花狗玩,女儿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脸的不屑。黑汉子见到我站起来说:“我是牛崽呀!”噢!是表弟,好多年未见了,竟差点认不出!
我与表弟从小玩尿泥一起长大,关系深厚。我忙热情招呼,领上全家人进饭店。别看表弟是乡下人,拿起菜谱毫不客气,不看菜名只看价,什么贵点什么。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直吃得我爱人、女儿口瞪目呆。一顿饭花了我半月工资,还说不好吃,口味怪。女儿瞪眼嫌花钱多,表弟说:“这有啥?你爸是处长,字一签就报了。”我说:“别胡说,这可是自费。”表弟说:“当官的都一样,我们乡长常巧立名目收老百姓的钱,你会有办法的。”表弟对当官的有成见,简直是根深蒂固。
餐后,我们去看车展。各式各样的国产、进口小汽车摆满了展厅,名车旁都站着穿三点式的漂亮小姐。有两位小姐竟然一丝不挂,身上画满了各种图案,女儿说那叫彩绘,是一种艺术。表弟愤然嚷道:“这不流氓吗?”表弟的话引来别人的侧目,我急忙拉着表弟逃掉。
下午,表弟一进门就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忙问什么事?表弟说,路过一家发廊,几个小姐硬拉他进去洗头、洗脚,还说能洗耳朵、洗肚脐眼……幸亏跑得快,要不还真的被人给洗了。我被逗笑了,这个表弟呀,真憨实。
晚上,与表弟躺在床上拉话,从儿时的趣事说到新近村里的大小事。表弟是有名的养殖专业户,最憎恨官员的腐败,他说,村里帐务混乱,乡长村长胡吃乱花,群众意见极大。我开导说,你要相信我们党能够解决腐败问题……表弟生气地说,你们干部就会唱高调、糊弄百姓。说完就转身不理我,不一会儿如雷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第二天,女儿向我诉苦:“表叔就象陈焕生进城,睡前不洗脚、不刷牙,一身臭汗,吃饭咂巴嘴,说话像吵架,叫人受不了……”我赶忙制止女儿。谁知表弟从里间出来说:“听见了,我这就走!城里确实住不习惯,在街上吸烟、吐痰罚款,过马路说没走对警察蛮训,上个烂厕所还收钱。唉,还是村里好!”我和爱人一再挽留,表弟还是走了。
将表弟送走,爱人整理房间。看到床上放着1000元钱,下面压着的纸条上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这是招待费,你要当清官,千万别犯错误。